我本来是要讲城市更新的,但没关系。我们做的事情按很多同学的专业与话术叫“非标商业”,在企业内部,我们叫做“社商plus”。
我们公司对社区商业的定义,它不是指小型裙楼商铺,其真正的核心是街区商业。
我们操盘的社区商业项目,最小的有几千平方米,最大的能达九万七千平方米,在我们公司它们都叫社区商业。对我们公司来说,社区商业的定义是“社区感”。就是你所在的那个community,当你对它有归属感时,那就是你所在地区的商业的集合地。我们打造的空间,就是承载这份归属感的集合地。
其实做“社区商业plus”的理想,十几年前就有了。但之前一直只做成了“传统社区商业”,没能实现“plus”的部分。核心原因主要在于传统社区商业的局限——它只能满足你就近的基础配套需求,比如超市购物、早餐、粉面饭、家庭聚餐、宠物清洗以及各种洗洗涮涮等刚需服务。
在一个繁华城市里,以1公里为半径画圈,方圆3.14平方公里的范围内,类似的社区商业可能就有十个。大家都不会去和大型购物中心正面竞争--就像武斌总今天还跟我自豪地说,他最近的一个项目有22万方,我笑着回应“谢谢你,但我们不是一路人”。
我们要和大型购物中心做业态错位,但项目之间的竞争其实是挺强的。比如这3.14平方公里的区域里,假设所有人总共能均分到五个亿的销售额,分摊到每家每年也就5000万。这种情况下,大家都是死不了也活不好,一旦消费波动,有些项目就会陆续被熬死。
如果有一个项目,能实际做到让大家找到归属感,在这里获得更好的体验,有更多愿意花时间、花钱的去向。那从周边9家其他项目里,每家多弄1000万,日子就会过得很滋润。
这就是我们当年的理想,但一直未遂。直到最近几年,我们才终于想清楚了之前迟迟做不到的原因。
前几天我和一家大型快消零售集团的负责人聊天,他们的业务覆盖全客群,从高端、中产到大众都有布局。
他提到现在的市场,高端产品反而比以前卖得更好,中产客群受伤最大,大众市场的销量没降,但竞争异常激烈,所以这部分他们对自己的要求就是“能打得过同行就行”。
这里的画面感其实很清晰:高端产品卖得好,但毕竟是金字塔尖的小众群体,总量和总增量都有限,真正的核心变化是,大部分中产群体的消费能力在往下沉。这事虽然残酷,但特别现实,从经济逻辑来看,它就是现实。
与此相伴的是,我觉得人其实是非常善于自我说服、实现自洽的动物。就算经济收入让消费行为和习惯发生了变化,旧的自我定位的层级已经被打破,但我会调整心态,让新的消费行为和新的消费心理进入一个自洽的状态,这两股力量的结合,最终形成了一个更广域的“新大众”群体。他们在心理和消费行为上正慢慢趋同,但是将来,趋同的结果还会催生出新的分层。
我们现在正处在这样一个阶段:从过去的旧分层,过渡到新大众,再到新大众到新的进一步的细分。就像我上午在论坛上讲到一个观点,其实还是有很多人口袋里还是有钱的。虽然大家平时总说“穷”,毕竟是14亿人口的大国,仅一二线城市的人群就有四个亿。
一款88元的冰淇淋,不了解是否是在做饥饿营销,但它真的好吃,秋天推出新款还要预约,不预约根本吃不到。这说明什么?钱依然在消费市场里流动,不仅是为了刚需。大家继续在为刚需以外的东西花钱。而在新大众群体形成、大家纷纷寻找新消费定位的过程中,其实暗藏着抢占消费份额的巨大空间,有点像个“起立坐下”的抢凳子游戏。
在这个项目,包括我们其他项目,十几二十元的羊毛毡挂件和几千元的中古名牌包,购买者其实是同一批人。但你能说这两样东西里有任何一样是刚需吗?其实都不是。所以别再说经济放缓后,大家只愿意为刚需花钱了。在座的女生,没人会相信这种说法。
现在餐饮行业卷得厉害。面馆现在也很难赚钱,但也要努力赚钱,那么怎么办呢?一碗牛肉面,外面小馆子十几块钱你就能买到,所以自家的牛肉面再涨价也涨不上去多少。一份虾仁面,可能价格也已经上不去了。但是,他们推出了虾仁牛肉双浇面。这一下就凸显出新意,相当于把两种心理感觉值钱的荤菜组合在一起,但是分量可能就是属于两个半分拼一块儿,所以成本可能才就不过多了两块钱,却直接打破了消费者心里对“一碗面”的价值认知和价格预期,价格就跨越式的涨过了30块。
你说消费者吃不起30块钱一碗的面吗?其实他们吃得起,但认知里有固定标尺:虾仁面就该20+,牛肉面就该15+,但是两个元素哪怕一样半份,只要拼进同一个碗里了,心理定位它就可以上30了。
另一个大背景,在新大众形成、并开始新分层的过程中,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是,大家好像都有点烦电商了,电商自己也有点烦,平台自己也过得挺闹心。
这点大多数人应该都有感知,几大电子商务平台打得不可开交,本质上还不是因为自家日子也不好过。我们自己也有过亲身体会:为了搞懂C端消费品的电商玩法,特意组建了一个小分队,专门做了一款产品,完整跑了一遍全流程。
结果其实不重要了,但我发现整个团队后来都陷入了一种“魔怔”状态:每天复盘都在盯着ROI,就盼着能突破2,偶尔达标,整个团队都欢欣鼓舞。我作为外行,后来跳出来想了一下,好像绝大部分卖家,以及为卖家掏钱的买家,其实都是在给平台们打工。
因为算法已经把你算得明明白白、拿捏得死死的。而跳出这个魔咒的唯一办法,就是做品牌。否则,靠买流量转化成电商销量,平台根本就没有给你预留空间。但在座做零售的同学都清楚,品牌哪有那么好做?在经济上行期,做消费品、做品牌都难,更何况是在经济收缩期。
就包括双十一,早年我人生第一次经历双11的时候特别嗨,觉得什么都想买。当然过去这两年我自己也很忙,确实没怎么去关注双十一的动态。但我观察公司同事和其他人发现,今年的双十一,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冷的一次。
问大家一个问题:有哪些同学知道1688的吗?按我的理解,1688主打性能好价格低的便宜消费品,工厂价的定位有点像拼多多。原本是做B端生意的平台,但上个月我在某个机场,居然看到了1688的广告。而且这广告根本不是打给B端客户的,而是直接面向C端消费者。
所以说电商现在是真的卷,还在一个劲往下沉。但电商这种内卷的过程,再结合我们现在聊的“新大众新分层”的命题,其实能发现一个规律:有人往下卷,就必然有力量在往上推。
过去旧大众的分层里,消费者的购买动力往往非常聚焦,基于什么动机,所以要买什么,很清晰,但新大众不是。经济收入的变化,加上人们一定要通过自我调整实现心理自洽,这两点决定了他们此阶段的消费需求是“什么都想要”。
我试着分析过,包括零售在内的C端消费的一些典型场景,其实分拆出来可以归为三类核心需求:功能、审美和三观。举个例子,像labubu这类产品,其实我没买过,但观察和聊过不少购买者,甚至有人愿意花高价加价购买,不清楚是不是限量版。
在我理解看来,它至少满足了审美和功能需求。很多人会把它挂在包包上,做个装饰品。至于三观方面有哪些可能,我们待会儿接着说。
拿中午工作餐举个例子:比如中午去老乡鸡吃饭,吃饱了,并且觉得这顿饭营养不错、卡路里不算高,这就是满足感——核心是基础需求的达成。如果这顿饭味道还特别好,一起吃饭的人长得又好看,又会说话,吃得心情愉悦,这就升级成了幸福感。
同时我发现现在慢慢的变多同事开始带饭上班,他们的状态很有意思:不用通过和别人比较来获取优越感,更多是和自己过去的用餐体验对比,这种发自内心的满足,其实就是幸福感的体现。
不管是功能、审美、三观这个维度,还是满足感、幸福感、优越感这个维度,新大众都绝不会只满足于其中一项。
我自己做的一个小揣测,labubu就是典型的“全要型”,功能和审美都得有,满足感、幸福感、优越感也一个都不能少。过去中午吃更贵的午餐,今天吃老乡鸡或者比以前便宜的饭,或者自带的午餐,这种行为它对应的三观是什么?其实是“我省钱了所以我要给自己点个赞”的感觉,这个行为和换来的感受,蕴含的就是新时期新的价值取向。
而labubu对应的三观,我原本没太理解,但和几个买过的人聊过之后就明白了,尤其是那些花大价钱入手特别款的人,他们其实是把labubu当成了一种“投资品”,至少是用“我也是在买投资品”的心态来让自己的消费行为完成自洽。这背后,实际上也是体现了某种三观。
我和团队在商业领域也摸爬滚打了十几年。这些年积累的经验,叠加上这样的大背景,让我们看清楚,在当下的市场环境中,我们早年构想了探索了而未遂的商业形态,现在看已经具备了充分的现实性,甚至一定的先进性。
“店家即内容”。比如在我们项目里面开餐厅的老板,从萌生开店的想法开始,就会在小红书上分享动态:从最初的创意构思、下定决心,到和我们洽谈合作、自己筹备开店的全过程,相当于一场实时在线的“创业直播”。等餐厅正式开业后,他开发新菜品、调整店内装修的日常,也会持续在线上更新。这真的帮我们省了大量的推广精力,因为店家每一天的努力都是内容。
“客户即媒体”。这个大多数人应该很容易理解。可以回想一下:大家上一次去某家酒吧、咖啡店,或者购买某个产品,有百分之多少是因为商家花钱打广告、做推广?又有多大比例,是因为朋友、熟人甚至亲戚的分享?这些亲朋友好可能不是专业做营销的,但只要消费过、认可过这样的产品或门店,就会主动分享出来,所以他们本身就是最有效的媒体。
“服务即营销”。我们有一个连茶带酒的餐厅,店长长得很像肖战。首先这家店产品非常好,我自己偶尔也会去吃一下,但我一开始的确不知道肖战长什么样。直到我发现当我的朋友们去那里消费完了跟我聊起时,往往先提起的是“你们那家店的帅哥店长,太像肖战了”。
除了人员魅力,服务的细节更藏着门道:店家怎么设计餐巾纸、怎么优化产品交付的过程,这杯茶该怎么摆,那杯酒该怎么倒,节气到了白露店里该放什么花,会员体系该怎么搭建和维护……,放在过去,这些服务可能只是商家的基本动作,但现在产品已经卷到极致,什么才能让你脱颖而出?
答案就是服务的差异化。这种差异化能给尤其是最有传播力的那波消费者留下深刻印象,所以服务本身就是最好的营销。这一点,我在我们各个项目的合作商家身上,已经感受到了越来越明显的趋势,也相信这会成为未来更多商业项目的核心方向。
回到我们东原社商“plus”的核心,十年前那个伟大理想没能真正的完成“plus”升级,尽管当时的想法其实挺好的。
我记得我们第一个拿来试水的社区商业项目,周边住了很多年轻家庭,有不少小孩子。当时的规划是,除了做好超市、面馆这类基础配套服务,还重点策划了两个主题。一个是运动主题,因为觉得年轻人大多爱运动。之前我们有个羽毛球馆项目,十几年前特别火,场地根本订不到,来消费的都是爱打羽毛球的时髦年轻人,我们也受了这个案例的影响,但后来的事实上这个主题不成立。
后来又上了儿童主题,毕竟周边有很多年轻家庭,想着围绕孩子做文章,最后也不成立。
那现在为什么能成呢?我们现在的东原致新,和十年前的东原致新,最大的不同是什么?
最大的不同是,经过十几年的积累,我们已搭建起了一整个生态链。现在流行的管理理论往往认为“多元化是可耻的”,但不好意思,我们公司就是走了多元化路线,而且多元到让人难以想象。
我们的第一个业务是专用车,机场的登机车、牵引车,运钞车……以前大家用现金的时候,肯定都接触过我们生产的运钞车。现在我们在这样的领域还保持着45%的市场占有率。
后来我们进军了住宅地产,最鼎盛的时候,我们做到了全国房企五十强,年营收突破500亿元,但是又如何?时代一变,之前赚的钱也都祸祸了,我们也把自己“玩砸了”。
不过好在,做住宅地产的时候,我们团队特别有诚意。那时候小区楼下有几千方的配套商业,行业一般的做法都是直接散售,但我们就会自己亲自运营起来,因为这样才可以给小区业主提供更可控、更优质的商业服务。就这样,我们从几千方的商业项目做起,一个又一个,最大的做到后来的14万方,只不过那个14万方的项目后来卖掉了。
每一个商业项目都是独一无二的。因为它们都是扎根自己的片区,每个片区跟每个片区都不一样,都有自己的人口特点,相应的商机和挑战。这样的一个过程其实特别“苦”,谁不想做高复制的模式呢?高复制多省心啊。但直到现在,我们做过的十几个、二十多个商业项目,没有一点两个是完全一样的,全都等于是为那个社区量体裁衣定制的。
这个过程确实很辛苦,但也恰恰锻造了我们“一案一策”的核心能力。在大型方盒子式购物中心连锁化扩张的时代,这种一案一策的做法是非常不合时宜的事情。好在命运眷顾,我们终于等到了现在这个适配定制化商业的新时代。
十几年前我们就想做“plus”,升级社区商业,但当时根本就没有成熟的外部资源可以对接,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。大家想想,社交、文旅、运动、医健、银发经济这些主题消费的关键词,放在十几年前,哪有现成的成熟资源能让我们直接整合?没有自己的生态链,根本啃不下这块硬骨头。
但这十几年下来,一点一点的,为了做好一件事,就去打磨对应的能力;为了做好另一件事,再去养成新的能力。每一项能力的积累都异常艰难,可到了今天回头看,居然不知不觉间啥都会了。
每块能力怎么养成的?我就不多展开了。举一个例子,干过地产的朋友可能知道,我们家的“童梦同享”聚焦儿童在社区场景里的健康成长,涵盖教育、社交、运动、安全等多重维度,小孩子就近寓教于乐,父母还省心放心,当年不仅属于地产里面的首创和原创,被抄得全地产圈到处都是,还不断自我更新迭代,慢慢的变好用,在行业里的认可度一直很高。所以在社区商业里,如果涉及到儿童相关的业态的时候,我们团队的认知和操盘能力一定不会差。
过去,我们做商业项目是“一案一策”,而从现在到未来,我相信时代会更需要这种定制化解决方案的能力,尤其是在城市更新领域。
不管是做社区商业,还是其他任何商业形态,我们核心一直都是“一案一策”,这样的做法不累吗?不累,因为做的很开心。
这里面有个很特别的现象,而且此现状大概率只能出现在我们这样的团队里:刚才提到,我们是联合了各专业小型子公司,一起发力打造城市更新中的商业部分。但有意思的是,这些子公司里,没有一点一位总经理是商业地产出身的,就连最传统最“老套”的商管公司,它的总经理都不是商业地产出身的。
所以这个团队真的不是招聘出来的,是物以类聚自我养成的,大家是因为想要去到那个方向,所以就会自我成长,因为热爱,所以才不会觉得累。
说回来成果,我们做城市更新和社商Plus的成果要怎么衡量?我们要聊聊经济账。一个项目好不好,有多好,光靠嘴说没用,毕竟各花入各眼,最统一的衡量方法还是要落到实打实的算经济账。
我们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:我们操刀给甲方提供商业重新定位、方案和改造,到负责招商和后续运营,过去三四年里我们操盘过的项目,在生态赋能之下,在场景,内容和服务端都和租户深度协同提升,从而推动租户业绩增长,项目租金涨幅最低也有50%,最高能涨到200%。说起来我都有点心痛,因为这一个项目上不是我们自己负责收租的铺位涨200%,而是我们的调改带动了周边街铺的租金涨了200%。
我甚至相信,就算我们那些已满租的项目,现在要是能再开出新铺位,依然能很快租出去,而且租金还能再往上走。当然,对租金涨幅的要求是一个度的艺术。比如我部下有一个文艺女青年,她从始至终坚持认为,国企切入城市更新,站位就应该是长期主义,而不是只盯着租金,竭泽而渔。
最后总结一下:城市更新有很多不同的切入角度,而我司作为一家曾经靠做住宅成功把钱亏光光、如今踏实转型新领域的民营原开发商,我们能切入的点位,就是商业与消费。
我们以每一个商业项目为核心,背后是一整套多年来诚心服务城市、服务于城市里每一个人的多元生态能力,扎根在城市更新领域,向下生长,向上开花结果。
最后我花一分钟说个有意思的点。前阵子我跟小红书一位大咖美女聊天,她教给了我一个关于微针的知识。
我平时会用一些护肤品,她跟我说,像有些宣称含生物科学技术成分的产品,光靠涂抹根本渗透不进去。要靠微针才真的能扎破皮肤表层,把营养送到皮肤基底,达到好得多的效果。
时代巨变之下,城市更新这个事情,它慢慢的变成了了社会的、经济的、人文的、商业的……很多领域在新时期的必答题。而社区商业plus则如同微针,它能够穿透到城市的基底,穿透到城市里面的每个人,这样才能不断将养分导入,让城市活力常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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